谢屹从小就讨厌爱哭鬼。
他妹妹谢雪容就是个爱哭鬼。
谢雪容每次和大院里的小伙伴吵架,吵不赢就回来告状,逮着谁就拉着谁的袖子让人给她撑腰。
家里母亲和大哥都是好脾气,常常拿几句好听的话哄哄就糊弄过去。久而久之,谢雪容也明白了,这家里就她二哥肯真的为她出头。
谢屹就这样成了谢雪容每次都哭鼻子后首要的倾诉对象。
这实属误会。
谢屹不耐烦女娃子哭,看着就心躁,谢雪容每次挂着一长串鼻涕哭哭啼啼跑来找他,他一旦放言要给她撑腰,谢雪容就立即不哭了。
谁料到这样省事的法子倒是让谢雪容养成了依赖,让她每次发生摩擦都来找他。
每天听谢雪容拿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他,他简直比居委会大妈还繁忙。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谢屹觉得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
彼时的他只有十来岁,举手投足之间倒是能装出一点大人的成熟,他坐在大院东边那棵杨树伸出来的半截枝干上,一只腿悬在空中甩啊甩,对着底下告状的谢雪容发话“把人带过来。”
哭得稀里哗啦的谢雪容没反应过来,还在一边抹眼泪一边控诉。
谢屹不耐烦“别哭了,把欺负你的人带过来。”
“啥”谢雪容停住哭声,反应过来后破涕为笑,昂着小脑袋对坐在树上的人道“好,一哥你等着,我马上把于佩带过来”
谢雪容迈着小短腿飞快跑远,丝毫不见来时的委委屈屈。
等人一走,坐在谢屹旁边的许志远从树干上跳下来,有些惊讶“谢屹,你让你妹妹把于佩带过来做什么你该不会想要欺负人家吧”
许志远是谢屹死党,是谢屹在大院里玩得最铁的朋友,每天都跟在谢屹身后,谢雪容哭哭啼啼的告状他一次也没落下。
从谢雪容每次的描述中可知,矛盾的根源在于上小学一年级时,班里选举班长,她落后于佩几票,惜败。成为班长后的于佩总是拿班长的架势来欺负她。
什么故意提前收她的作业啦,故意让别的同学不和她一起玩啦,故意放学的时候把她一个人留在教室啦等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知道谢屹有没有听腻,许志远是觉得有点腻。
女孩子间的事情就是麻烦,屁大点的事都要摆出一副山崩地裂的架势。
“谢屹,你不要忘了于佩有两个哥哥。”许志远好心提醒。
于佩也是大院里的小孩,许志远对她不太熟。
一来大家年龄差了两三岁,一来男孩子天生就更喜欢和男孩子玩,要不是经常从谢雪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许志远估计不会在意大院里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不过于佩的两个哥哥他都认识。
于忠海和于忠明,一个长得壮,一个长得高,游手好闲成绩差,不像好学生。
许志远
很谨慎“谢屹,待会人来了你就吓唬吓唬得了▂,别动手,万一她把她两个哥哥搬出来怎么办”
谢屹瞥他一眼,对于他的说法很是不满。
“我犯得着动手么”
对女孩子动手,传出去像什么话
他以后还有没有面子在小伙伴面前混
“不动手就好。”许志远嘿嘿两声。
谢屹没接话,他缩回腿,扶着树干站直身子,远远瞧见谢雪容领着一个小女孩匆匆走过来。
站在谢雪容身边高出半个脑袋,梗着脖子宛如一只高傲公鸡的小女孩,正是于佩。
于佩他是见过的,同一个大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能碰到,只是没什么交集,大家性别不同,玩不到一起。
谢屹一曲腿,从树上跳下来,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于佩面前。
冷着脸质问“就是你,一直欺负雪容”
谢屹一发问,他旁边的许志远立即凑过来,另外还有两个男孩子也凑到谢屹身后,仿佛他的左膀右臂。
四个人齐刷刷地瞪着于佩,很有一种拿眼神示威的错觉。
小小的还梳着两条冲天辫的于佩一看这架势,算是明白了,谢雪容火急火燎把她带过来,原来是想让哥哥撑腰。
于佩昂着小脑袋扫了一圈眼前的几人,一脸不忿“想打架你们人多,这不公平,我也要叫我哥哥来,你们等着”
说罢也不等回复,转身就跑。
这举动把在场所有人都弄懵了。
谢雪容最先反应过来,指着于佩消失的方向哇哇流眼泪,“一哥,她跑了她肯定是跑了”
许志远则开始担心,“她说她要去找他哥哥来,谢屹,要不我们也跑吧”
于忠明和于忠海毕竟年龄比他们大很多,真要打起来,他们很不占优势,许志远觉得没必要吃这个亏。
谢屹没吭声,望着于佩消失的方向陷入沉默。
他也没说什么啊,于佩怎么就自个儿去摇人去了他有说要打架吗
谢雪容的哭诉和许志远的劝谏不断在耳边轮流翻滚,谢屹觉得烦,两手一挥,重新爬上树坐着,一只脚依旧悬在半空晃啊晃,“不走,我就在这里等她来。”
“她逃跑了,肯定不来了”谢雪容很懊恼,恨自己刚才没把人狠狠抓住。
许志远也说“可能她害怕,找个借口开溜了吧,咱们还是别等了。”
谢屹不听。
他觉得于佩会回来。
于佩最后的确回来了,不过依旧是一个人过来的。
她身边没救兵。
谢屹从树上跳下来,好笑地望着她“去了半天,一个人也没有带来”
面对嘲讽,于佩倒也不怯,她刷刷两下撩起袖子,脸上摆出一副坚毅的神色“要打架就打,我不怕你们”
呵,小姑娘还挺好战。
谢屹盯着矮他半个脑袋,张口闭口就是打架的小
女孩,只觉得稀奇,这人孤零零一个人,面对四个男孩子,一点也不害怕。
反而比他更先撩袖子。
这要是换成谢雪容,早就哭哇哇地回去告家长了。
谢屹没拿她怎么样,只深深看她一眼,就领着谢雪容回家了。
之后他就盯上了这个小姑娘。
他发觉于佩和他想象中的女孩子不一样,这小姑娘不爱哭,天大的事她也不哭。
别的女孩子跟水做的一样,眼泪说来就来,于佩却从来不哭。
他觉得奇怪,心里想法子要逗她哭。
有次于佩被支使出去买蜡烛,等她回来已经天黑,小道上没什么人,凄凉的秋风一吹,让人瑟瑟发抖。
谢屹躲在灌木丛里装乌鸦叫。
惨切的两道声响突兀响起来,换做谢雪容肯定已经吓出眼泪来,就算是旁人总要心里一惊,于佩却半点没吓着,停下脚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往发出声响的灌木丛一扔。
“别叫了,再叫我拿剪刀剪掉你舌头”
话音一落,周围果然再无声响。
片刻后,谢屹从灌木丛中钻出来,额头顶着个大包,郁闷地回了家。
还有一次,他从树上跳下来时脚扭伤了,在卫生室让医生包扎。
包扎着包扎着,于佩突然冲进来,右手捂着满是血的左手手腕,一脸急促地催医生,“快给我包扎一下”
谢屹和医生都被这突然起来的情况弄懵了。
医生反映过来后立即给她胳膊上药,止血,缠白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