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风说的话到底还是让钟情记在心里。
过了三十岁的分水岭, 哪怕是稳固如山的一线位置,也要面临一个现状他们正在失去“年轻”这个阶段性优势。
这并不是靠锻炼将体脂率锁死,把八块腹肌焊在身上就能解决的事儿。
与此同时, 还有一个必须面对的问题
作为已经给出过优秀答卷的演员,钟情的试错成本急剧减少, 少到他必须慎之又慎
资源固然是不缺的,各式各样的剧本也挑不完。
但他心里很清楚等你的城这样的好班底、好剧本从此可遇不可求, 血性虽然类型不同, 却是同理的不可复制。如果错过这一次, 谁也不知道将来要等多久, 才能获得第二次登台竞争的机会
君不见多少演员青年时有过盛名,到了晚年依然夙愿未成、心怀遗憾
钟情不觉得自己想得远,这本就是现状。
但凡这两部剧没有产出在同一届, 结果都不同
钟情将会拥有更大的获奖胜算,甚至是包揽满贯。
苦尽甘来、迎来事业第二春的奚风, 或许也有一定机会拿到属于他的荣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兄弟天天搁一个组里拍戏, 背后的经纪公司、工作室为了正主的冲奖做着各自的公关努力, 粉丝明明知道他俩之间有长达十年的友谊, 为了奖项、为了成绩, 甚至为了一个名字排序,照样可以不顾情面地撕起来
听完了钟老师的烦恼, 燕绥完全可以理解。
“第一名只有一个, 金枝奖杯也只有一个。我希望你可以拿到, 但这并不代表奚老师就是失败的。”
燕绥的声音平静极了。
事实上, 他已经抽空做出了配角部门的获奖概率, 并且进一步完善了所有数据。
只是没再拿给忙得已经忘记的钟老师看
“我想说的是, 拿了奖,褒奖的只是演员在这一部作品里的表现,奖项和荣誉证明的也只是这一个阶段的成绩。考过第一名的学生以后因为各种原因进不了排名,你可以说他考得差,但能否认他过去的成绩吗”
照这种说法,第二名的确不差。
因为赛制问题,组委会只给第一名发奖杯。
这才有了获奖者往往会被议论不够格,更离谱的说法是“捡漏”,哪怕事前呼声真的很大。在舆论的衬托下,没拿奖的反而有可能成为大众心目中的遗珠,或许还有不少媒体和路人为他鸣不平呢。每当这个时候,各个都是大评论家,只要手持一把键盘,就能高高在上的指点江山
钟情盯着小男朋友一本正经的脸,忽然说不出话。
“除非等你年纪大了,能拿到金枝终身成就奖。”
那就才是覆盖一个演艺人职业生涯的最高荣誉
小燕老师说完,又问“你觉得呢,钟老师”
被反问的钟情懵了一下,哭笑不得“你说的对。”
他甚至没来得及在迷茫里陷得多深,就被小燕老师倒拔垂杨柳的气势给扒拉了出来。从这番话里,不难听出小燕老师的格局之大
一个视帝算什么
将来拿终身成就奖才牛逼
这个逻辑一点毛病都没有,钟情顿时不抑郁了。
“那你呢,小燕老师,你是怎么考虑的”
钟情从不避讳在燕绥面前谈及自己往后的规划。
因为他总是很有紧迫感,并且喜欢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计划之外往往还要做好备用的方案,以防止各种突发情况。
随着燕绥事业冒尖儿,钟情也少不了为他考虑。
蒋磬那边按照钟情的分析和要求,替燕绥筛了不少剧本,然而正主一天不答话,邀约再多,局也攒不起来
燕绥看向钟情,握住他的手。
钟情心里一热,也回握住对方。
“小燕老师,跟我说说看吧,我给你参考意见。”
燕绥败在钟老师包容而柔和的目光下,深思熟虑之后,迈出了试探的一步“如果我说,我拍完电影要去学习进修,你会生气吗”
饶是钟情听到这话,一时间也无言以对。
二人对望着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
“你是认真的吗”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种话来,钟情二话不说拔腿走人。
可这话是从燕绥嘴里说出来的,以他对自己信任和依赖,心里必然是经过了几番煎熬,才下定决心开口坦白
燕绥拉着他的手,答非所问“你生气了。”
钟情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不把小孩儿吓着“我不能生气吗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儿吗这好比什么,清华北大的保送资格放在你面前,任君挑选你倒好,两腿一迈,岔开大路不走,非要去北大青鸟学挖掘机”
小燕老师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撒娇似得黏着。
“不是学挖掘机”
钟情又气又好笑,“我打个比方”
燕绥把脸贴在钟老师的颈窝里,手指学着钟情平时的习惯,抚着他的耳垂,一下接一下轻轻捏着,语气也弱弱的“我只是觉得,我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他没有那么重的得失心,但也害怕质疑。
如果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避免不了两头跑的话,提高作为演员的专业素养和能力,就成了燕绥短期之内必须要做的事
钟情被小燕老师捏耳垂捏得心猿意马、蠢蠢欲动。
但他这会儿还算清醒,没忘记自己要说的事情。
“别跟我来这套,之前不拍戏的时候你不也没接活动咱们赶赶紧,就用这个时间学习不行么其他要做的事儿咱也不落下,该试镜的试镜,该进组的进组,成不成”见燕绥垂着眼帘不答应也不拒绝,钟情心下了然,又一次叹气,“不说话你的意思是,进修学习期间你什么事儿都不碰”
我的小祖宗
这话传出去,多少人得恨死你啊
可小燕老师只是搂紧他的脖子,“专心些不好吗”
真的,钟情彻底被打败了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设想了一个最坏的结果。
“你别瞒着我,小绥,你是不是准备出国”
燕绥这种特殊情况,来泰国拍一个半月戏都得打报告,怎么可能出国那么久
他赶紧抱住钟情,连声否认“没有没有”
“真的只是去学习啦”燕绥坐在他腿上,急得还原地弹了弹,见钟老师依然蹙着眉毛,想也不想就往他唇上用力印了一下,啾的一声,清脆响亮,“我就是不想分心”
钟情这人是条实诚汉子,血性足。
他劝归劝,有什么好事也照收不误
得了这点儿甜头,倒是不急着答话了。掌心发烫的手往小燕老师脑后一拢,先追上去回吻一口再说。平时在剧组忙得像条狗,抓不到机会舔骨头,回到酒店往往又都得加班对戏,这会儿肉都送到嘴边来了,怎么说也要吃个够
一番由钟情强势掌控节奏的深吻过后,二人眼神缠得跟绕丝似的,喘着气停了下来。
“你是打算直接找老师上课,还是正经办手续过去”
抱着小脸红扑扑、眼睛一片水光荡漾的男朋友,钟情软下语气,张口就报出几个名字,“x戏这几个老师之前就教过我,他们没在外面开班授课,身上挂着荣誉职位,现在基本只在剧团带剧教人,你要是想,我就替你去联系”
燕绥像小宝宝一样被钟情抱在怀里,瓮瓮应了一声。
“对不起啊,钟老师”
钟情摇头,胸膛贴着胸膛,将人抱得更紧。
燕绥埋着脑袋,下巴依赖地蹭着对方的肩膀。
他知道自己辜负了很多好意。
但人不能不进步啊
尤其是燕绥自觉他和钟老师有差距
钟情在他自己的领域努力了很多年,明明已经是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依然保持着高度的竞争意识,不断学习,力求提升,从不懈怠。
燕绥经过两次任务,也逐渐开始改变自己守着“一岗一编”混饭吃的咸鱼思想。
他从前觉得“完成任务”就是使命。
现在经历得多了,一停下来就会不自觉反思哪里怎么做会好得多,如果自己当时努力一点,某个地方是不是会展现出更好的效果
这样的反思难免让燕绥觉得焦虑。
他并不担心自己专业学的东西用不上。
因为本职工作的确很好地将专业派上了用场。
问题是什么问题是另一份工作需要的技能,燕绥根本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他从赶鸭子上架的第一天到被提名,简直就像被推着冲了浪,一路溜到了浪尖儿上,运气好还能平稳回到岸边,岸上一群人不明所以直呼厉害
就算这是所谓的天赋,那天赋也有被耗尽的一天
深思熟虑之后,燕绥发邮件和领导打了申请